smell and flavor

日常雜記

臭豆腐

f:id:inwater:20170917220725j:plain

買了附近有家小有名氣的炸臭豆腐當作晚餐。

雖然第一次吃的時候大抵是負面評價,但時間久了倒是也習慣了。

總覺得台北賣臭豆腐的店家,似乎蒸煮多於油炸。至少我自己是北上唸書之後才第一次吃到蒸煮的臭豆腐,不過倒也是喜歡。但偶爾還是會懷念油炸臭豆腐,所以心血來潮時還是會去買。

小學時我還住在山上,能買東西的、稍微熱鬧點的地方就只有山下的小聚落了。商店、郵局、菜市場跟學校都集中在這裡。地方小,人口也少,所以大家彼此之間距離相當近。要說人情味濃厚或許是吧,但很多時候這並不是一件值得稱許的事情。 

這小聚落裡唯一一間文具店,是我的小學同學B的家人開設的。

除非特地跑到遠處或市區,要不然其實想就近買文具就只能在這邊買,完全的獨占壟斷市場。於是從紙筆、手工藝用品、膠水剪刀、筆記本計算紙甚至是直笛或羽球拍,大家幾乎都只能同這家文具店捧場。

B家中有三個孩子,她是老二,上有一個姊姊而下有一個弟弟。或許是望子成龍、望女成鳳的希望需要更多資金,後來文具店周圍還擺起好幾個攤子:賣手搖飲料、賣雞排、賣臭豆腐等,簡直商機無限。

我第一次吃臭豆腐,就是在B家的攤子上買的。

因為人手不太夠,B和姊姊偶爾也會需要幫忙顧攤。我同B的姊姊並不熟,只隱約知道她從小就練鋼琴,是學校樂隊的指揮,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。即便在攤位上幫忙,也彷彿自帶氣場,生人難以靠近。

我曾經就近看著他們炸臭豆腐:從罐子裡拿出白色的,像是豆乾的東西,散發著濃濃的發酵氣味,再小心翼翼的把白色豆乾放進煮沸的油鍋裡,每一次投入總會激起一小波黃色的浪花。白色豆乾狀的豆腐在油鍋裡逐漸膨脹變色,而後被撈起來瀝乾,對切,放在袋子裡加上醬料和台式泡菜。

記憶裡的炸臭豆腐比較鬆軟些。現實裡,剛才買的臭豆腐實在太硬。雖然店裡公告寫著可以請他們炸完再切,這樣會比較軟,但總覺得像這樣多一些步驟著實浪費。即便我也不確定到底浪費的是什麼,只是覺得過於徒勞。

我是在六年級的時候和B突然熟稔起來的。

B的個頭不高,臉圓圓的,很文靜,笑起來很靦腆,字跡相當工整,在班上的成績約莫是中上。

那時因為幾次地震的關係,原本的教室大樓成了危樓,於是我們被迫搬到組合屋裡上課。

組合屋蓋在原本的籃球場上,離幼稚園以及一些遊戲器材很近。

我和B會在下課時間去坐鞦韆,一面隨意的聊天。小學時的我已經比同齡的同學要大個子,即便坐在鞦韆上也是會拖著腳,但搖晃著抬頭看天空的感覺很令人著迷。

後來我才知道,B其實沒有大家以為的安靜,B是伍佰的歌迷,B也和同齡的女孩子一樣憧憬少女漫畫式的戀愛,B畢業之後會去唸私立學校。

我媽說唸OO國中太死讀書了。B這麼說。

這樣啊。別無選擇只能就讀OO國中的我只能呆呆的這麼回答。

小學畢業之後,我和B陸續的通信了好一段時間。

每每寫完信,把信紙塞進信封裡,小心的緘封,再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麼裝飾才好。這邊貼這個貼紙是不是太過幼稚,或者那邊貼這個貼紙是不是過於三八,重複著這樣的每一天。

剛上國中時的我過得並不開心。下課時間去合作社買點心回到教室吃的時候,會有其實不怎麼往來的男同學跑來關心:妳都已經這麼胖了還吃這麼多喔?或者其實也沒有期望過,但旁人會自動自發幫忙加上各種外號:阿羅肥、肥豬、胖子等等,而且其他女同學不會幫我說話,她們只會忍俊不住的偷笑。

那一封封往返的信宛若地獄裡定期落下的,閃閃發亮又脆弱的蜘蛛絲。

我已經不記得後來怎麼克服這些的了,就像我後來也不怎麼記得到底怎麼跟B斷了連繫的。

也許所謂的人生就是這個樣子也說不定。

後來國中畢業了,我考上第一志願,住校度過高中三年。高中畢業後,也算順利的考上前幾志願,幾乎沒什麼眷戀的去了台北。大學畢業後,宛若呼應這些年來的怠慢和不夠上進,停滯在這個城市裡,什麼也不精通,什麼也不甚理解,荒唐度日。

幾年前的事情了,B在臉書上找到了我,我們終於聯絡上。

那個晚上我們在臉書上聊了好一陣子,卻驚覺B以為的我和實際上的我像是兩個不一樣的人。

我一直覺得妳會繼續唸書,唸到博士之類的。B誠摯的這麼說,像信仰著某種宗教一般。

而我只能苦笑。

那之後,我偶爾還是會在臉書上看到B的狀況:B和朋友或同事去聚餐,B和家人出國旅遊等。B被標記在照片裡,笑得靦腆,就和我以前記憶裡的很像。

但就和眼前炸得堅硬無比的臭豆腐一樣,再也回不去了。